东凉

只是个乐子人

【巍澜】壶中蛊(十)

【背景说明】

#制毒世家公子沈巍 X 神医&市井老流氓赵云澜

#主走打boss揭阴谋剧情  副谈恋爱  糖分大概只有三分

#伪武侠芥子/原著配角人设强行照搬/时空设定混乱

#镇魂灯===>镇魂蛊(不要太在意这种神器道具设定)

#OOC的罪过是我的  一切美好是巍澜的(破音)


【前情回顾】

巍澜造访赵父,暴躁赵云澜给小调皮沈巍包扎伤口,赵父点出修罗簿秘密。

楚郭红追鸦青,遭遇神秘黑衣人袭击,祝红引蛇追击,楚郭返回客栈。

上一章全文:壶中蛊(九)


#本章字数:7276字 阅读时长约20min

#深情小巍以命换命(不是),全角度分析赵父真的是亲爹,以及本节没有楚郭正面出场情节。


(九)

人人畏惧阎罗殿,却不知阎罗殿的判官要比阳间判官难做得多。阳间断事,正邪分明;阴间判人,却常常拿捏不准善恶。因这人活一世之心境起伏,如月走一程之晦明变幻,或身事妖魔,而心饮清风;或面挂浮屠,而手染血污。

沈巍的眼睛落在面前的多宝阁之间,架上的古籍和药罐被屋角飘出的沉香烟袅袅氤氤地笼住,窗前的双层纱帘将日光筛得所剩无几,周身温度仿佛还留在冬季。身后传来锐器搁进磁盘的脆响,沈巍扭头看过去,偌大的屋内中央是个比榻还宽的白石台,赵云澜在上面躺成个大字,双目微阖面色平静,像尊睡相不雅的卧佛。赵心慈立在石台旁盯着赵云澜的脸,手里捏着一卷黑绢,看上去似乎是收纳银针用的袋子。

沈巍的疑色聚起在眉心,低声问道:“赵前辈,他这是……睡着了?”

赵心慈指了指石台旁的矮几上的罐子和碗回道,“麻沸散。”说罢,将手中黑绢袋摊开来冲着沈巍展示,“沈公子猜猜,要催入血之毒,需用几寸针?用多少根?”

沈巍凑上前看了看,余光扫过绢袋中插着的银针,又想了想赵心慈说的麻沸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地愣了半晌才说道:“两寸针……一根封腰俞,两根封天枢。可他中的……不是蛊么?您说的入血之毒又是……”

“如果中的只是毒或蛊倒省事多了。”赵心慈抽出最长的一根针来,沈巍眼神瞬间一缩,那针足有近四寸长,针尖泛着凛凛寒光,只看一眼似乎都会被刺痛眼睛。赵心慈将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冷着一张脸开口道:“他的眼底没有任何异常,脉象却时浮时沉,血气早已虚到极致,全然不是中毒的迹象。而一般中蛊之人即便不死也会神智失常,云澜却能活蹦乱跳地从炼城赶到此处,你不觉得奇怪么?”

沈巍听得眉头锁得更紧了些,“……他说,那个神秘黑衣人只是给了他一碗酒,喝下酒后便失明了。那人既然没有碰到他,若酒中下的也不是毒或蛊,晚辈也不知该作何解释了。”说着,脸上露出歉色来,对着赵心慈欠身一揖:“云澜兄本是为助我查案才被奸人所害,晚辈自幼研习毒术药理却无力相救,实在愧为沈家家主——”

赵心慈笑了笑,眼中换上温柔的神色,打断沈巍:“不能怪你,我行了三十多年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他,只能根据猜测试一试。”

沈巍的手仍然揖在身前,抬头道:“猜测?”

“嗯,”赵心慈伸出手,拨了一下矮几上的一柄小刀,“二十年前看过一眼修罗簿,内容记得糊里糊涂,提到的施蛊手法千奇百怪,但通常都需要一样东西。我猜他喝的那碗酒里下的不是蛊,而是这样东西,蛊种。”

“蛊种?!”沈巍脸色惊变。

赵心慈点点头,“就是施蛊时用来催发的毒物,由施蛊人随身携带,并用特殊的材料喂养。如果是更为阴险的蛊,则需要施蛊人用自己的血肉喂养,一般会种在施蛊人体内,这施蛊人同时也就是蛊的饲主。”

沈巍的惊异神色加深了几分,紧锁着眉答不上话来。

“……也就是说,那个黑衣人不是为了让他中蛊,而是要把他变成饲主?”沈巍喃喃地说道,努力整理着思绪,“可是他又不会催蛊,更不可能施蛊害别人,这么做有何意义……”

赵心慈将银针竖在两人之间,在沈巍眼前晃了一下接道:“意义是什么不重要,现在要想治好他,就必须将那蛊种逼出来。这种四寸针足够钉进骨头里,以五根四寸针打进头、腰、肩、腿、足心五处大穴,就不信这毒物还能藏得住。”

沈巍打量了一下比自己手掌还长的针,觉得自己背后的脊骨莫名一紧,思忖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五根……云澜兄不会疼醒么……”

“三两麻沸散他喝得一干二净,除非你敲断他骨头,否则没有三天醒不来。”说罢,赵心慈转身从袋中又抽出几根银针捏在手中,将其中一根向赵云澜的肩头一点一点地扎下去,对沈巍笑了笑,“你是不是在想,天底下哪有我这么狠心的父亲?”

“……不,我只是想,您不愧是神医……的父亲。”沈巍也蓦然一笑,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蛊种既然是毒物,逼出来后也必须妥善处理掉吧?”

第三根银针缓缓扎进赵云澜的腰眼穴位,赵心慈抬头,冲沈巍示意道:“当然,那把刀给我。”

沈巍一怔:“用刀做什么?给他放血?”

赵心慈手里的银针全部扎尽,径自拿起那柄短刀来,在自己手上比划了一下,“蛊种是活的毒物,要以血为引,蛊种一旦离开饲主死亡,中蛊人也会立即毙命,蛊的邪就邪在这里。虽然不知眼下都是什么人中了以他为饲主的蛊,但姑且先养起来,总好过害死更多无辜之人。”

赵心慈的语气平静无波,听得沈巍却陡然一震,一把按住赵心慈握刀的手:“您要将蛊种引到自己身上?!”

“这只有咱们俩人,你可是沈家家主,不能害你也瞎了吧?”赵心慈想挣脱沈巍的手,却被按得更重,只能攥紧刀柄僵持起来,“我这把老骨头半截埋在土里,瞎了也无妨。再说——我亏欠他太多,沈公子应该也听说了。”

 “不……赵前辈,这个办法不行。”争持间,沈巍急急摇头,眼中神色愈加焦急,一手猛然发力,将短刀从赵心慈手里夺过,“您欠他的再多,也不能这么还!”

赵心慈也着急起来,语速极快地回道:“来不及了,穴位已经全部封住,那蛊种又是活物,再不以血引出来,再过一刻恐怕就会蹿至心脉,恐怕他会因心脉爆裂而死!”说着又伸手要夺回那短刀。

短刀被沈巍扬手一掷,“当啷”一声掉在角落。沈巍挽起左手袖子,伸到赵心慈面前,“正好有现成的血,您不必白划自己一刀。” 说罢,裹着伤口的白布被一把扯开,未愈的剑伤边缘正渗着几缕血丝。

赵心慈的神色由急转惊,“沈公子!你——”

话音未落,石台上沉沉睡着的赵云澜突然浑身一颤,扎在颅顶百会穴处的银针跟着一动,紧接着脑袋从仰面的姿势迅速侧过,咳出一口血。赵心慈紧绷着脸,眼睛盯住赵云澜脸侧的那滩血迹,开口疾道:“退后!”

沈巍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凑得更近,顺着赵心慈的视线看过去,见赵云澜的脸色仍然安静如常,也盯住血迹开口道:“这就是您说的蛊种么?不像有什么活物……”

那一片血迹只有数滴,留在平整无纹的石台表面,却向四周缓慢散开来,呈现出不像寻常血迹流淌的奇异形状,逐渐流至石台边缘。赵心慈飞快抬手,拽过沈巍左臂摊开的白布往回裹,“当心!此物有异,许是小到人眼看不清……”

沈巍完全没听进一句话,挣开赵心慈的手,将左臂凑得更近了些。恍惚间,血迹的流速突然加快,从中弹出两滴极小的血珠,自空中飞快蹿上沈巍的伤口边缘,还未等两人发出惊呼,便隐于伤处血丝之间不见踪迹。

两人盯着血珠消失的地方,沉默了半晌后,赵心慈攥过沈巍的左手,眉头紧锁地搭上腕间。沈巍也一脸紧张地屏着呼吸,眼睛瞥向依然沉睡的赵云澜——除了脑袋又转回仰面躺着的姿势外,没有任何异常。

“前辈……我没事。”沈巍轻轻转了下手臂,只觉得伤口晾在空气里过久有些发冷,语气轻松了不少。

“你内力太深,即便中毒也不会立刻发作。”指间跳动有力的脉搏让赵心慈回过神来,着急道:“堂堂沈家家主在我这成了瞎子,恐怕沈家人日后要找我算账吧?”

沈巍低头裹着伤口,闻声粲然一笑道:“晚辈可是自愿的,谁敢找您算账?而且您不是说我内力深厚么,说不定这毒物根本伤不到我,您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赵心慈有些失语地看着沈巍,沉默许久才哑声开口:“虽说此事起于沈家,云澜无辜受累,但这蛊怎么也怪不到沈公子头上,何苦以命相救?万一那毒物真是蛊种,如今在你体内,日后江湖各派反而更咬定你施蛊害人,云澜本为还沈公子清白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沈巍怔了怔,手指抚过自己的左臂,良久无语。

赵心慈见沈巍被自己逼问得答不上话,脸色缓和了些许,问道:“你真的没有感到气滞或血涌?也没有什么痛感?”

“没有……”沈巍沉沉回道,暗自调运内力,察觉到一股真气妥帖地顺着胸腔划过丹田,笃定地摇摇头,“您放心,有什么异常我肯定告诉您。”待体内的真气流转周身,左臂的伤口隐痛似乎也退去不少,又抬头对着赵心慈说道,“即便我真的养了这蛊,按您所说,也是为了救人,而不是害人。”

“我这么说,云澜会信,可江湖上会信服么?”赵心慈的脸上闪过痛惜神色,莫名后悔说了那么句话,“沈家是多少人的众矢之的,你也见识到了,无中生有都做得出来,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件说不清的所谓证据?”

沈巍抿嘴笑了笑,看住赵心慈的眼里一片坦然,“整个江湖自始至终都咬定我是元凶,只有云澜兄不曾怀疑过我,又有何区别?”

赵心慈蹙眉沉思了一阵,又俯身探了探赵云澜的腕间,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对沈巍说道:“唉……你们两个,都是命大的孩子……但愿你真的没事,否则我百年之后,还有何颜面与令尊相见。”

沈巍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怔怔地咬着下唇沉默了一阵,抬眼看向赵心慈:“虽然……眼下晚辈劝不动云澜兄,但请前辈务必保重身体,务必长命百岁,给他一个原谅您的机会。”

沈巍说得极为认真,赵心慈听得眼角堆起笑意,神情却变得寂寥起来,“原谅不原谅的,随他吧。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多治些病,多救些人……世道多艰,好好活着已经极为不易,云澜又心性简单,活得磕磕绊绊的,劳烦沈公子照顾了。”

沈巍一震,恍惚中以为听到些弦外之音,转而又感觉只是自作多情,只能继续咬住下唇不出声。

屋里的烛火渐渐暗下去,赵云澜的睡容轮廓变得模糊起来,完完整整的映在沈巍的眸底。

 

“呼……呼……”

“咝——”

风里扬卷的尘粒如刀锋般割痛阿庆的脸,浑身上下的衣物也落满了尘土,阿庆觉得自己两条腿沉得像两块铁,却一步也不敢慢下来,紧跟着前方飞速蹿行的两条长蛇拼命奔跑。

“红姐是不是疯了!”一声哀嚎在心里响起,可惜不能痛快吼出来。

楚恕之和郭长城也是毫不留情,撇给他一个哨子和那个时不时醒来就发疯的恶煞就启程赶往霹雳堂了。阿庆独自在客栈等了一整天,直觉告诉他,再不把祝红找回来,下一个莫名消失的就是他自己。

蛇哨委实难听,就像是城外荒漠入夜后的朔风撕扯沙丘的声音,但这两条蛇虽然长得吓人倒是可靠得紧,方向明确地将他一路引到了……荒漠里?

阿庆跟着蛇的步迹翻过一座沙丘,眼前出现一个石碑,碑后是一个圆拱形的巨大石冢,像是贵族中人的陵墓。蛇行在石碑脚下停住。

“这……这是坟墓?不是……你们这意思是红姐……已经……死了?”阿庆从袖中亮出双剑握紧在手里,声音发着颤对两条蛇喃喃道,但回答他的只有蛇的嘶声和越来越疾的风声。

“不可能不可能……”阿庆一边嘟囔着,一边上前靠近石碑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绕到一侧寻找类似入口的地方。厚重的石碑上未刻一字,暗青石板在阳光下泛着冷色的青光,又一阵风沙刮过,擦过石碑发出噼啪声。

眼瞅着已过午,阿庆解下身后的水囊抖了抖,只剩少半袋能喝的水了。再耽搁下去还没找到祝红自己先晒成干尸,师父上哪再找自己这种能照顾饮食起居又会贫嘴逗趣的好徒弟啊……

正惶然无措之间,阿庆听到一声短促的撞击声,从石碑后的坟冢内闷闷传出来,再仔细听却又没了响动。

“什、什么人!”阿庆用手中短剑指住坟冢的外壁,绷紧后背向前一步,“……红姐?是你吗?”

立在石碑脚下的两条蛇忽然反向蹿出,贴着阿庆脚边向身后疾飞,同时一道风从背后袭来,风中挟着簌簌的微响,却不像是沙尘的声音。

阿庆来不及回头,弯腰俯身一闪,从地面的影子看到一道黑影如同乌云压向自己脊背,便扑倒在地就势滚了两圈,躲过影子的突然袭击,短剑交叉收起护在胸前,才看清那影子的模样——是个黑袍裹身的高大人影,被他突然闪过也没有失去平衡,轻飘飘地腾起身,立在石碑顶上。

看这轻功身形,应该就是楚恕之所说的那个救走刺客、引祝红追出去的神秘高手。阿庆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剑尖指向那个黑影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又见面了。”黑袍的兜帽罩在那人脸部,一开口便是极其熟悉的粗粝嗓音,“应该由我问你,你是什么人吧?这可是我的地界。”

阿庆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是在山坳中袭击师父的那个人!

“你——你到底是谁?你把祝红怎么了?”阿庆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至于太颤抖,高声道,“还有,我师父的眼睛是你毒瞎的,你不交出解药我就杀了你!”

“祝红又是什么人?”黑袍人发出一声冷笑,片刻又接道,“啊,你说那个红衣女孩子?她就在这座坟里,此刻恐怕——已经闷死在里面了。”

阿庆听得瞳孔紧缩,手里的剑几乎都要握不住:“……你敢动祝家人?”

“赵神医我都敢动,一个祝家人又有何不敢?”黑袍下又是一声轻笑,那人微微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庆。阿庆抬眼看向斜上方,见到一截青黑色的面具,看上去遮盖住整张脸,眼部隐在兜帽内,只露出鼻梁以下。

看不清说话之人的眼神,便无从判断对方来意,阿庆莫名恼火异常,举剑向那人挑衅道:“你站那么高,和你说话太累了,下来。”

黑袍人即刻从石碑顶上跳下,立在几尺开外,幽幽开口道:“下来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兜帽被风又掀起一点,阿庆看向他的眼部,却只看到一道寒光闪过。

“上次在山坳中,你提到了沈巍,所以你们是冲着沈巍来的?”阿庆紧盯着面具眼部的一对黑窟窿,努力寻着那人的眼睛,“沈家远在狰城,你们却在沙匪的地盘,所以是在守株待兔?”

见黑窟窿中的寒光又闪了闪,阿庆继续追问道:“你们通过杀死火老九搅乱武林,引剑阁与沈家作对,都是你们黑道自己的事,为何要害我师父?可是因为他查到了你们不想让他查到的事?”

黑袍人沉默片刻,自面具后发出沉沉的轻笑:“你的问题太多了,但是猜得还算准,不愧是赵云澜的爱徒。”

“所以,你们最大的目标确实是沈巍?”阿庆的语气变得忿恨起来,“要斗就光明正大地斗,杀人靠下蛊这般鬼祟下流的手段,算什么正经黑道!”

黑袍人饶有兴致地抱起双臂,声音中的戏谑笑意更加明显:“嗯,我这不是光明正大起来了么?我光明正大地杀了祝红,还让你这么顺利找到她,以后也会光明正大地杀掉你们所有人。看你这么聪明,不如让你最后一个死?”

“少废话,”阿庆打断那人,咬了咬牙说道,“你到底是谁?”

“真想知道啊,”黑袍人抬起头来,隐在面具后的双眼清晰地落在阿庆眸中,如两道银亮的闪电劈开夜空,令他浑身一僵。

“我是青面,就叫青面。要说是谁,姑且算是沈巍的仇人吧。”那对寒意四射的眸子钉在阿庆脸上,“赵云澜跟沈巍联手,活该失明;你要继续插手,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不过——今天我不想杀人,算你走运。”

阿庆将牙关又咬紧一分,拿剑指了指坟冢,回道:“那你把祝红放出来,就算死了我也要亲眼看到尸体。”

黑袍人放下双手,足下一闪便闪至阿庆身侧,伸出带着皮质手套的双手扣住他肩膀,随即一把提起。阿庆在错愕间发觉自己双臂穴道已被封死,像被老鹰捕获的兔子般悚然怔在空中,只听到那人用冰冷的嗓音说道:“放出来?不如你进去陪她吧。”

那坟冢不知从哪里被敲开一道裂缝,阿庆被扔进其中,缝隙转瞬间合上,眼前顿时被黑暗吞没。

“……祝红?”阿庆睁大眼睛适应着黑暗,摸到手边的短剑捡起来,响到之前传出的敲击声,对着虚空试探着问道。等到眼睛刚刚缓过来看清墓中的情景,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捂住了嘴。

“唔——”刚要以肘猛击身后的人,忽然闻到一股细微的熟悉气味,阿庆手上动作一滞,极小声地开口道:“红姐?你没死?”

声音被手捂住变成了呜呜咽咽的音节,手上力道慢慢松开,阿庆回头一看,顿时被吓得弹开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无力地靠在墓壁上,喘出的呼吸中带着隐隐血腥味,几乎压过身上散着的浓重胭脂味。

“红姐……红姐!你哪里受伤了?还能站起来吗?”阿庆一把捞起祝红贴着墙下滑的身形,血气混合着墓中的霉味钻进鼻子,“我、我来救你了啊别怕——”

“别说话……”祝红低低开口,已然气若游丝,“墓里……马上就、就没有……没有空气了,你快……找……门……出去……”

阿庆愣愣地点头,短剑收在袖中,将祝红扶住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按在眼前的墙壁上细细摸索,“能找到的,肯定能出去的,红姐你忍一下……哎!”

祝红的脑袋一歪,昏在阿庆怀里。

 

星辰遍布的夜幕将新枝郁郁的桑树裹在其中,沈巍抱膝坐在桑树下,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捏了片树叶在地上划着。

四个时辰过去了,赵云澜没有醒,自己也没有瞎,治没治好赵心慈也说不准。但是眼下他顾不上纠结赵云澜什么时候能醒,有个更棘手的事出现了。

大半个月前于炼城收到的珑城鹰书,当天自己便回了信,按理说不出十日便会抵达狰城沈家,但今日旁晚在迢云城却收到了第二封鹰书,询问他为何迟迟未回信。

沈家以鹰隼代信鸽传书,正是为了不被寻常鸽驿混淆或被人截取,他从炼城发出的回信所用的鹰隼,更是从小用自己的血液气味训练出来的,除了沈巍谁也无法靠近,绝不会迷路。

可有人截了他的信。

比起信的内容被外人截获得知,更让他感到恐怖的,是竟然有人能截掉这只全天下只有沈巍能调动传信的鹰隼。鹰隼千里识路,全凭他存在家中的自身血液为引,才能准确无误地回到家中,无论他从何处发回。能截走沈家的鹰隼,说明另有人手握沈家嫡子的血液。

沈氏一族到他这一辈,只有他一个人,连庶出的旁支也没有。沈巍锁着眉思索着,自己尚且未娶,甚至还是处子之身,哪里来的另一个沈家嫡子?

那就是有人盗出了沈家所存的自己的血液存底。

“有趣。”沈巍暗忖道,“既然一开始就冲着沈家来的,却偏要拖上这么多人下水,闹得天下大乱?”

手中的树叶顷刻间被碾成碎屑,被夜风吹散。沈巍的眼中聚起两道幽光,蓦然抬头,却对上了廊下静立的赵心慈的眼睛。

“沈公子喜欢吹夜风?”赵心慈开口戏谑道,眼中并无半分笑意。

沈巍将蛊种引去,却至今安然无恙,自个儿那倒霉儿子恐怕还是没痊愈。

“前辈还未休息?”沈巍站起身来走近,“云澜兄怎么样,我去看看——”

赵心慈摆摆手,“跟你一样,脉象平实得很。”说罢,又改口道:“不一样,你的气血比他足得多,早知道当年不反对云澜习武了,至少还能强身。”

“晚辈惭愧,内力修得深厚也是得家父真传罢了。”沈巍颔首笑道,“前辈当年不许云澜兄习武,自有前辈的道理。云澜兄虽无武功,却已得天下高手相护,日后的安危自然也有保障。”

赵心慈默不作声地以笑作答,将头顶的星光收在眼里,良久后才缓缓开口,“武这东西啊……令人痴,令人狂,更令人互相厮杀不休,倒也算是一种心蛊了。我不让他碰,是怕他深陷其中惹祸上身,但现在看来,他就是个惹祸的命。”

沈巍闻声,面上浮起一抹赧色,又有些疑惑:“恕晚辈冒昧,赵前辈当年……究竟为何忽然隐居避世?”语罢又察觉自己着实冒昧,连忙道歉:“啊,云澜兄说过了……”

“你是问,云澜的娘亲是怎么死的?”赵心慈沉沉开口,嗓音发哑,“他不知道,我没有跟他说过真相。”

沈巍默然地望向赵心慈,片刻又垂下头看向地面。

“因为一个武字。说来可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娶了武艺高深的妻子,却没法护她周全……最后却由她舍命护了我。”

几句话说得赵心慈面露倦色,像是不愿再继续回忆,只摇了摇头。

微凉的晚风卷落一片桑叶,落在沈巍脚边,远处似有蝉声,细听却似杜鹃啼血。


====相关知识报备====

1. 鹰隼传书的启发来自于电影《神话》,真实性有待考据(实际上应该不是很实用),但我们沈巍作为黑道家主,需要此类玄幻设定加持~

2. 腰俞和天枢都是人体重要穴位,当然针灸能催出毒素这是我编的!不可信!治病请相信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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